前行百來丈，文瑞卻是到了一個院落門前。文瑞下馬，緩步上前，伸手輕輕一推，“吱咯”聲中，黑漆早已斑駁的木門洞開。

宅院說大不大，說小也不小，相當於鄉村地主富戶的宅子。只是門窗卻顯得有些破舊，屋子裏的擺設也相當的簡單，做工粗糙的桌椅，燒制並不華美的瓷具。各間屋子的門都敞開著，文瑞能很清楚的看到所有的東西。

上官金虹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硬木椅子上，目光炯炯地看著文瑞施施然走進來，旁邊桌上就放著那對龍鳳環。看到文瑞的表情有些詫異，上官金虹道：“你感到很意外？”

文瑞點點頭。上官金虹又問：“你沒有想到我金錢幫的總舵會這麽簡陋吧？”

文瑞卻搖了搖頭，道：“我感到意外的是這裏竟然只有你一個人，畢竟你派了那麽多人在路上攔截我。”

上官金虹眉毛一挑，說道：“你也猜得到我是派他們去拖延時間的，他們還算爭氣，將你拖了半日的時間也算不錯了。但是你既然到了這裏，便也用不著他們了，你我之間的爭鬥他們卻是幫不上忙。”

文瑞皺皺眉頭，道：“你的話好像有點多。”

上官金虹微微一笑道：“那只不過因為我也想拖延時間。”

文瑞道：“幾句話的時間也要拖延嗎？”

上官金虹道：“分毫必爭！”

文瑞微微一笑，道：“這麽說你沒有把握勝我了？”

上官金虹坦然道：“我本就沒打算活著走出這道門。但是你要殺我卻也要付出點代價才行。”

文瑞道：“比如呢？”

上官金虹道：“比如你的一條胳膊或者一條腿。”

文瑞道：“你憑什麽這麽自信？”

上官金虹道：“就憑我心中有環，手中已無環！”

文瑞看了看桌上的那一對龍鳳環道：“可惜你跟我對決的時候還是要用環。”

上官金虹將龍鳳環抄在手裏，輕輕地摩挲道：“只不過用著比較順手而已，而且也是對文公子的尊重。”

文瑞微微笑道：“你可以不必尊重我的。”

上官金虹道：“文公子以劍成名，這次帶著掌中烏劍來與我相會，我卻是也要用自己的成名兵器接待的。這樣才顯得出我的敬重之意。”

文瑞一怔，呵呵笑道：“你這話說得卻是另有意思，其實我不用劍，你一樣傷不了我的。”

上官金虹點點頭道：“我相信。”

文瑞奇怪道：“你相信？”

上官金虹道：“我相信！到了你我這種境界卻是不需要說謊了。”

上官金虹接著道：“但是我卻是希望你用劍，我也用龍鳳環的好。臨死之前我想讓你看一下我的成名絕技，也想見識一下劍神燕十三的那第十五劍。”

文瑞悠然道：“我會讓你得償所願的。”

沈默片刻，上官金虹道：“你已經到了什麽境界？”

文瑞略一思索道：“若要以你的話來衡量的話，我卻是手中有劍，心中無劍。”

上官金虹微微一怔，據他所知，劍道的境界應該是手中有劍心中有劍、手中無劍心中有劍、手中無劍心中亦無劍三個境界才對，文瑞這個手中有劍心中卻無劍又作何解釋。片刻之後，上官金虹卻是附額恍然，同時感覺自己的心境竟是又增進不少，雖未達到手中無環心中亦無環的境界，卻也想去不遠了。

文瑞微笑道：“你懂了？”

上官金虹點頭道：“懂了！朝聞道，夕死足以。”

文瑞道：“其實你這人並不讓人覺著討厭，而我對善惡卻不也不是那麽執著。若不是金錢幫惹到了我的兄弟和隨從，我卻是不會來找你們的麻煩。”

上官金虹無奈道：“我早已下令幫眾不要惹與你關系密切的人，但是沒有想到還是有人違背了幫令，原由我卻是來不及調查。”

文瑞點點頭道：“這個我也相信。但是我兄弟重傷，隨從慘死。我卻是不能不為他們找個說法，所以你今天我卻還是要殺的。”

上官金虹道：“屬下做的事情，我上官金虹也是要抗的。”

文瑞道：“既然你知道無法幸免，為何不逃？”

上官金虹哈哈一笑道：“逃？我上官金虹卻也有武者的尊嚴。”

文瑞點點頭道：“好！我會讓你死得體面一點。”

上官金虹不說話了，慢慢地起身，雙手緊握龍鳳環，積蓄著自己的精、氣、神，就在剛才的小小突破，讓他感覺自己一定能使出一生中最完美的一擊。上官金虹對能將文瑞重傷更有把握了，這也是他留下的一個目的，讓文瑞重傷而退，再也沒有精力去追殺石頭等人。

文瑞手握劍柄，依然很隨意的站在那裏，只是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上官金虹。上官金虹忙於幫務，武功上的進度卻是緩慢了許多，比石之軒還要差點。而且自從上次與石之軒對決之後，文瑞又有精進，何況上官金虹。

“叮！”一聲清脆的撞擊聲，卻是上官金虹左右手的雙環碰在一起，然後雙環並行，上官金虹身子旋轉著向文瑞飛來。這一招“龍鳳比翼雙fei客”卻是上官金虹最得意的一招，此刻用出來也是端的氣勢不凡。一屋子的家什竟然被他的勁風掃得飛舞到半空旋轉起來，就好像平地起了一股龍卷風。

文瑞卻是依然手握劍柄，緊緊地盯著上官金虹手中的雙環，烏劍依然插在腰間。上官金虹看到文瑞這樣，心中也不由認為他過於托大了。上官金虹攜著如虹的氣勢向文瑞沖去，他篤定自己一定能將文瑞重傷！

在上官金虹手中雙環旋繞翻轉著離文瑞還有三尺的時候，文瑞突然出劍，到了文瑞這個境界，劍與劍在手法上已經看不出什麽不同了。出手輕重已經不靠招式，而是劍意。

就像對納蘭青衣一戰，文瑞所用的劍意也不過是十三劍的前幾劍而已。這次上官金虹卻是要看第十五劍，文瑞答應讓他得償所願的，自然不能食言，於是便將第十五劍的劍意使了出來。

上官金虹感覺眼前烏光一閃，全身力道便消失地無影無蹤。上官金虹越過文瑞頭頂，穩穩落地，地上卻是留下了一串血珠。

上官金虹看看手中僅剩兩半的龍鳳雙環，一臉的不可置信。文瑞慢慢地轉過身來，問道：“你現在可相信你絕對傷不到我了？”

上官金虹點點頭，卻問道：“這就是你所說的要讓我死得體面一點？”話音剛落，上官金虹的額頭上卻是出現了一條血線，順著鼻子、嘴巴一路向下。血線慢慢擴大，上官金虹突然間裂成了兩半，向左右兩邊倒去，兩只眼睛猶自瞪得大大的。

文瑞慢慢說道：“比石之軒死得好看多了。”

文瑞直接出了宅院，那些房門大開的屋子卻是也沒去查看。上官金虹這樣生活上對自己要求嚴苛近乎自虐的人，屋子裏肯定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，金銀肯定也都被活著的人帶走。文瑞想大撈一筆的想法卻是落了空，好在金錢可以帶走，他們在各地的產業卻是無法帶走的。想到自己還有每年三成的利潤可以拿，文瑞心中卻是暢快了許多。

文瑞站在門口，又看了院子裏一眼，微微嘆了口氣，卻是將大門關上了。上官金虹怎麽也算一代梟雄，還是不要讓他的屍身被野狗叼了的好。文瑞相信自己走後，肯定會有金錢幫的人來替上官金虹收屍的。

文瑞上馬，望向東北，卻是一陣猶豫。是回長安，還是回林泉？長安阿飛有憐秀秀盡心照看，又有鬼王府的護衛，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。林泉卻是讓文瑞掛心很多，仙兒怎麽樣了？老頭怎樣了？文家莊有什麽變化？這些都強烈地牽引著文瑞的思緒。最終文瑞還是決定回林泉，對仙兒的思念卻是勝過了對阿飛的擔憂。

文瑞催動馬蹄，向鎮外而去，趕得快的話，也許能在元宵節之前回到家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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